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蛊梦06

次日,唐闻秀亲自送洛寒山一行人下山。

两派合作那么复杂的事,唐千叶与洛寒山暂时只敲定一些大概,具体细节还需要再行商议,他下山也是为此做准备。

本来只是为还恩不得不舍面子跑一趟,却不料撞见那么大一桩好事,对于寒剑二庄主来说,自然是要把握时机好好合计的。

完成任务,闻秀回转过来,去厨房取点心。

端着托盘走进院落,毫不意外地看到等在外面的人唐元昭与唐迟对坐在石桌边正喝茶,唐春蹲在屋檐下百无聊赖地戳枯败的竹叶。

唐门现任门主常年闭关不出,长老们各有管辖的事物神出鬼没,唐门一应事物都是掌握在少主唐元昭手上,唐千叶助他良多,现下她出别居,唐元昭合该亲自前来拜会姑姑。

当然,再怎么尊敬也不会赶得这么急来拜见,显然他被双胞胎小魔头折腾得不轻。

对,昨晚上千叶有大事商议,闻秀懒得哄瓜娃,于是直接将其丢给了唐元昭。

反正唐元晓、唐元暮俩兄弟打小失母,亲爹又不管,一向是谁有空谁带,混世魔王天不怕地不怕,独怕一个姑姑,千叶在嘉陵别居隐了半年,也将这俩拘了半年,如今出来,也得给小孩子放个风,免得真憋出变态来。

唐元昭作为唐门少主,又是俩瓜娃的堂兄,这责任合该甩他头上。

而唐迟,此人向来被看做是内门主支的一份子,虽然并未按辈取名。

他的父亲是门主的结义兄长,由于某些不能言说的原因,不能冠父姓,也不能道明生父名姓,出生后不久便被门主抱了回来,冠以唐姓,自幼生长在唐门,与一家人无甚两样。

唐迟目前作为唐门暗部首领,极少现于人前,现下特来寻唐千叶,大概率是听到洛寒山的风声有事与她商议。

毕竟寒剑山庄几乎垄断了西域所有稀奇矿藏,这条线若能搭上对于唐门十分有利,更何况姑姑向来风过留痕、雁过拔毛,对方自个儿送上门来,他就不信她没把人刮下层皮来。

至于唐春老太太的身前人,来寻唐千叶为的什么不言而喻。

闻秀冲着唐元昭与唐迟欠了欠身,恭敬道“两位少主暂等。”

唐元昭笑着点点头,唐迟微微一挑眉,也没作声,倒是檐下的唐春笑眯眯冲她招手“妹儿欸越长越乖了哈”

闻秀面无表情冲他点了点头权作打过招呼,便径直端着食盒走上台阶,推开门进去。

千叶在赖床,当然并非睡懒觉,而只是单纯不想动弹。

昨日与洛寒山商谈至夜深,虽说她并不需要多少睡眠,也不会犯困,但赖床这种事总是人所共有的通病,现下衣服也不想穿,也不想起床,连翻身都不想,她当然知道有一波人大早上就跑过来堵门了,但知道就知道,她又不想理会,便全当空气。

闻秀将她要穿的衣物一件一件整理好放在床边,弯腰轻声唤她“大小姐”

千叶慢吞吞转了个头,眯眼看她,依然瘫着没动弹。

闻秀已经习惯了她的做派,用冷水绞了毛巾,给她擦脸与手。

千叶的体温比常人要低得多,且常年如此,哪怕是在大冬天依然得身穿薄纱丝衣,用冷水甚至冰水洗漱,毕竟一升温体内总有一些蛊虫会大量繁殖更不用说动情了,一动情那地狱般的滋味谁尝谁知道。

这些年演戏演得太投入,连闻秀都觉得她爱煞了谢星纬,更怜她因情动而无时无刻不忍受着万虫噬心之苦。

“怎么还是不开心”闻秀担心道。

按理说,坑完人之后总会高兴一阵子的啊,连坑人都不能令她愉悦,难道病情又恶化了

千叶对着她懒洋洋伸出两只胳膊,闻秀便放下毛巾,像抱小孩一样将她抱起来,放到梳妆镜前,给她换衣服,梳头发,她娇娇气气地坐在那,把生活不能自理的作风发扬了个彻底,连吃点心也要闻秀喂到她嘴边。

“我在藏金岭伪造了祝东流的遗骨,现在全天下的魔宗余孽都在往绝命渡赶。”

千叶一边吃糕,一边翘起嘴角,乌黑的瞳色中带着孩童般的天真又残忍“哎呀呀,谢郎可还未从漠北回来呢,这可怎么得了”

饶是闻秀也吃了一惊,之前就听她说在藏金岭布了局,没想到是这个

魔宗前教主祝东流,二十多年前练功走火入魔后离开魔宗驻地醉星海下落不明,不知死活也就罢了,偏偏随同他一起失踪的还有魔宗至高法典天谕经与神兵“秋月春风刀”。

没有天谕经中的运功经脉图,魔宗心法修炼到第七层就会逆行入魔,这个难关愣是让堂堂魔宗二十年未出一个新的宗师,且直接导致了魔宗的分裂。

多年来魔宗为寻祝东流闹得武林天翻地覆,千叶在藏金岭伪造祝东流尸骨,无论真假都会引起魔宗注意再者,她若真要做,必会做全,让整个魔宗都信以为真也不是难事。

问题就在这里,无论是老魔宗余孽天极道还是新魔宗玄火教,都与谢星纬有仇。

血海深仇的那种仇。

两派都自恃正统,彼此斗得你死我活,但若是哪一方出现外敌,又诡异地沆瀣一气一致对外,当然对完外继续内斗,先是教统之争,后来又是理念之斗,争锋相对,没完没了。

玄火教本来有个另辟蹊径的新希望,二十年来唯一一个破除神谕经七重心法瓶颈的准宗师,恰恰死在谢星纬剑下;天极道出动三位长老寻仇,阴差阳错也因他而死。

仇越结越深,已然不是谢星纬与魔宗的事,而是谢氏与魔宗的恩怨。

千叶十分期待“魔宗为了取得前教主遗藏,必然阵封绝命渡,外面的进不来,里面的出不去,白翊苦熬无果,谢郎会眼睁睁看她死么嘻嘻,这可就精彩了。”

漠北乃北方雪域外境,作为显国通往雪域的唯一门户,是一片茫茫的戈壁沙漠。

此地尘沙漫天,夹杂着生硬如刀割般的大风,能轻易干涸脆弱的外来生命,也只有漠北土生土长的耐旱生物跟世代聚居于此的游牧民族与穴居部落能艰难生存。

一年中有三季气候恶劣,而最后一季,是昼夜不分昏黄的冬,更是难以涉足。

个中险情不足为人道,漠北凶名远扬,千年来不甚说掩埋了多少古迹遗址,便是过往商贾也已抛下白骨累累,因此,素来是旅人止步,商客绕道。

然而,每年不顾生命之忧远赴漠北的侠士、剑客与信徒仍是不绝如缕。

不是螳臂当车欲与天地抗衡,只因漠北以外的苍茫雪域中建了个珈蓝佛国国小民寡,架不住佛教道统跟秘藏惹人心动。

再者,珈蓝国的护国神寺金光寺乃天下武学圣地之一,据传雪域中还有个神仙谷当年的医圣周断非于此处退隐,于是漠北就算再穷凶恶极也当有几分可取之处了。

大显与漠北之间有藏金岭相接,而藏金岭下有个绝命渡。

绝命渡渡的不是船,而是人命。

魔宗要往漠北寻前教主尸骨,封闭绝命渡是显而易见的行为,毕竟对祝东流遗藏虎视眈眈的不止魔宗一家,全天下的势力都对其觊觎不已。

这等消息必然瞒不住多久,魔宗为占得先机,非常时候就得行非常事。

千叶等着看好戏,拜闻秀八百层之厚的滤镜所赐,她再怎么坏,闻秀也只当她因爱生恨、情有可原,在闻秀的眼中,能叫她开心,别说杀个人,就算毁座城又如何。

就这种三观而言,千叶还觉得自己挺正常的。

窝在屋里发泄完病娇情绪,千叶照例端着固若金汤的架子见唐门众人。

这些年她在唐门改革的一应事物已步入正轨,负责人都是她自己甄选的,并不需要她多操心,挨个儿见过唐元昭、唐迟,把没处理好的事务交代干净,顺带拒绝了唐元昭继续照看瓜娃子的提议,随唐春去机关城看老太太的时候已过了午时。

老太太也不急,就那么笑呵呵等在厅堂与她一同用餐。

“近来怎样”老太太看着她温和地问。

“一应都好。”千叶很坦然,一切都与她设计的那样,怎能不好。

老太太也就点点头,笑着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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