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觉不敢轻易处分楚云飞,只能给汤恩伯发电报。
汤恩伯收到石觉的电报时,已经坐轮船到了重庆。
这次回重庆,汤恩伯是奉了常凯申的命令回来的,一是报告河南灾情,二是述职,向常凯申强调一战区所面临的困难。
收到石觉发来的电报之后, 汤恩伯顿时气个半死。
河南百姓把汤恩伯跟水灾、旱灾、蝗灾并称为水旱蝗汤不是没原因的,这狗日的对河南老百姓的搜刮那真是不遗余力。
1942年的河南大饥谨,绝对有汤恩伯的一份功劳。
那么汤恩伯对河南的搜刮是怎么实现的?就是通过商天良这样的心腹以及田四宝这样的白手套实现的,而且这两者之间分工明确,像商天良这样的心腹负责搜刮部队官兵,像田四宝这样的白手套负责搜刮河南的广大百姓。
凭着“常校长得意门生”这块金字招牌,汤恩伯的触角伸向了河南的每一座城市,荥阳作为豫中重镇自然也不例外。
可现在楚云飞甫一到任, 先是枪毙了已经投靠他的89师军需处长商天良, 接着又把荥阳城内以田四宝为首的一众粮商都给抓起来,还要公审?他楚云飞想要干什么?他这是想造反吗?他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副总司令长官?
当下汤恩伯便加快脚步,准备到常凯申的面前告状。
作为常凯申的得意门生,汤恩伯很清楚他们这些门生的一身荣辱尽皆系于常凯申,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只要能得到常凯申的宠信,你就是个酒囊饭袋也照样能够身居高位,你就是吃空饷喝兵血,将一省民生搞得赤地千里那也没什么。
那么反过来,你如果得不到常凯申宠信, 你就是有通天彻地之能,你就是在战场上打出花来, 把日军打得溃不成军也照样不得重用, 也照样只有当炮灰的命, 比如说独九十四旅的旅长梁钢,不就当了炮灰么?
所以, 别看他汤恩伯是堂堂战区副总司令长官, 而楚云飞只不过是個小小的师长,但是按照党国的官场生态,他汤恩伯还真没办法凭自己的实力扳到楚云飞,要扳倒楚云飞,要想把楚云飞赶出十三军,那就必须得借助校长。
所以,必须先破除校长对楚云龙的宠信。
然后,楚云飞就只能任由他汤恩伯拿捏。
到云岫楼拜见过常凯申,先着重介绍了一下第一战区面临的困难,接着简单说明了一下河南灾情,眼下的河南已经赤地千里,几千万人流离失所,几百万人饿死荒野,但是到了汤恩伯嘴里,却只是一场小规模的饥荒。
只是少数县城的少数百姓已经断粮而已。
而且hen省府和一战区已经在拿出粮食赈灾。
常凯申虽然明知道汤恩伯在瞎说,可也没拆穿。
原因也很简单,一旦出现了问题,常凯申要拿汤恩伯的这番话堵别人的嘴, 你们不能说我不关心河南灾情, 我是真的不知情,因为汤恩伯告诉我说河南根本没有灾情,所以我也是被人骗了,不知道。
这跟曹操借王垕人头以安军心的手法是一样的。
曹操没有军粮,只能借王垕的人头来稳定军心,常凯申也拿不出粮食赈灾,所以出事了只能拿汤恩伯顶杠,只不过他不会杀汤恩伯就是了,顶多就是训斥一下降个职,然后等过几个月之后官复原职。
而且未必就会到那地步。
政治人物根本不会在乎小民死活。
“好了,我知道了。”常凯申说道,“恩伯,伱辛苦了。”
“这是学生该做的,何谈辛苦二字。”汤恩伯躬着身,又小声说道,“校长,还有一个事学生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你讲。”常凯申温和的道。
“那学可生就斗胆直说了。”汤恩伯小声道,“眼下河南虽说没有发生大面积的饥荒,但是无论民间,还是军中,粮食供给很紧张却是不争的事实,所以为了稳定粮价,避免出现囤积居奇、哄抬物价的不法行为,学生就斗胆给河南各大城市的粮商下达了指令,勒令他们以规定范围之内的价格出售粮食。”
顿了顿,汤恩伯又接着说:“但是粮商手中的存粮终究是数量有限,由于利润微薄,粮商也不愿意到外省买粮,所以时间一长就难免出现出现大规模的闭店潮,最终就会酿成人为的粮荒,所以学生斗胆从储备的军粮中拿出一部分来售卖,以稳定行市。”
一听这话,常凯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无非就是倒卖军粮从中牟利,但是汤恩伯愣能说成是为了稳定行市,避免出现人为的粮荒。
不过常凯申对此并不以为意,他觉得只要不是太过分,一定程度的贪腐是可容忍的,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绝对意义的清廉是不可取的。
当下常凯申说道:“恩伯此举乃老成谋国之举,并无任何不妥当之处。”
“可是,可是……”汤恩伯小声说道,“云飞也不知是对学生存在什么误解的缘故,还是为人蒙蔽,居然把学生此举当成勾结粮商大肆倒卖军粮,不仅将奉命行事的89师军需处长商天良给枪毙了,还把荥阳城内的粮商都给抓了,据说还要搞什么公审,还要没收荥阳城内所有粮商的资产,这真是……”
“有这种事情?”常凯申闻言便一愣。
心说楚云飞这愣头青还真会给我惹事。
汤恩伯又说道:“云飞的军事能力那是没得说,学生也是十分佩服的,这次校长把他调到十三军出任89师的师长,学生也是举双手欢迎,心想着我们一战区有了这一员虎将,就可以跟重田德松掰一掰手腕,可是学生没有想到会出这个事。”
顿了顿,汤恩伯又说道:“学生该如何处置,请校长示下。”
常凯申沉吟片刻后说道:“这样,你先回去,回头我调查清楚了再电告你怎么处置,眼下正值国难当头,我们还是尽量不要寒了像云飞这些战将的心,你明白吗?”
“学生明白。”汤恩伯欣然说道,“学生知道,云飞其实也是一片热忱。”
“明白就好。”常凯申摆摆手说,“恩伯你先回去吧,回头我会问清楚的。”
打发走了汤恩伯,常凯申又给侍三组打电话,让唐纵直接给89师发电报,结果唐纵却先一步来到他的书房。
“校长,89师发来急电。”唐纵一脸恭敬的道。
“云飞的电报?”常凯申愣了愣,反应挺快啊。
汤恩伯刚告完状,楚云飞的自诉电也跟着打了?
常凯申感觉有一点心累,摆手道:“乃建你说吧,云飞在电报上怎么说的?”
唐纵道:“校长,云飞在电报上说,89师的军需处长商天良和荥阳城内的那些粮商做得实在太过份,给89师官兵定的口粮定额只有每人每天二两米,那粥稀得都能照出人影,弟兄们吃不饱,连站队列的力气都没有啊。”
“什么?”常凯申的脸色当即垮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