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父亲交代的事,百里煜来到无虞居的时候,昭离已经醒了,正和弄玉琪瑛说着话,脸上笑容明媚,寒星般的眸子熠熠生辉,与昨夜虚弱无力的躺在他怀里的那个少女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一见他进来,昭离便笑道:“哥哥的事我可是听说了,独身赴会,大闹朋来阁,这下子整个颉国不知道多少贵族小姐又要苦患相思了。”
“你呀,刚醒就又来挖苦我了。”弄玉让了位置,让百里煜坐在昭离榻边。
“我说的可是肺腑之言。”
正说笑间,贵族小姐端着铜盘过来恭谨道:“熠小姐,这是按医师的吩咐煮的药。”
昭离接过陶碗,望着那一碗浓黑泛苦的药,静静的摩挲了一下陶碗边缘凹陷的古朴铭文,眉头都没皱一下便一饮而尽。
琪瑛在一旁故意起哄:“好,豪爽!”
百里煜却与弄玉对视一眼,互相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们认识的贵族小姐不少,几乎每一个女子,假若生病要喝药,都是旁人连哄带骗才勉强喝一两口便嫌恶的推开。
昭离与她们不一样,她是真正吃过苦的人,所以根本不会在意这些。
“阿熠,你被抓走之后,他们是怎样对待你的?”百里煜问。
“没有虐待我啦。”昭离语调轻松的笑道,“哥哥你不知道,那个小童的剑术真是不错,原本我想打败她然后跑掉的,结果她后来使了阵法,我对阵法什么的一点都不了解,只能被她困住了。”
“那这是什么?”百里煜完全没有在意她后面的叙述,拉出她藏在被衾下的手腕,平静的问。
莹白纤细的手腕却被一条拇指粗细的青色淤青占据,像是丑陋的蛇。
屋子里的气氛突然沉闷下来。
昨夜弄玉琪瑛他们就已经看到了昭离手上的伤,只是她一醒来就对他们笑脸相迎,让他们有种错觉,她不过是又到别处去玩了几日,那点小伤痕不过是不小心擦伤的,一点也不疼。
“不过是被绳子捆出来的痕迹罢了。”昭离表情很淡,语气更淡。
其实也不是真的不害怕,她不是神,还没有坚强到面对任何危机都能保持镇定。
那个少女趁强行她困住之后,她只看得见脚下急速旋转的砂漩涡流,和上方高大、充满杀戮气息以阔刀压制自己的妖弑神。随着时间慢慢的流逝,孤独、害怕和黑暗一起笼罩过来,无边无际的恐惧在心中蔓延,像是长了触角的藤蔓植物一样缠绕着她。
她只是不想再提起那时的心情,那会让她变得不开心。反正已经过去了,就没有必要再说那些悲伤的情绪了。
不等他回答,她继续道:“有些事,终究是要独自面对的;自己的命途,只能自己走完全程。”
“‘不过是’?‘罢了’?”百里煜握着她的手腕反问,眼底夹杂着愤怒的火与悲凉的冰,“你当这些伤是在我手上么?”
昭离的脸也冷了下来:“哥哥,别说了。”
“阿煜,你出来,我有话要对你说。”弄玉看形势不对,便找了个借口将百里煜生拉硬拽,拖出了无虞居。
“你怎么了?阿熠刚醒你就对她发那么大的火?”弄玉拉着他在石凳上坐下,问。
百里煜手肘抵住石桌,将脸埋在手心,连声音里都染上了一丝倦意:“她什么都不说。”
弄玉沉默着,听他继续道:“她不说这几日以来,她如何一路到的大屿山,路上吃的什么,睡得好不好,他们待她如何,一个人拿着剑对付敌人的时候怕不怕,被困的时辰里想了些什么,有没有感到绝望。
“我情愿她大哭大闹,责怪我没有陪在她身边,无论如何伤心委屈、惶恐害怕,我都会安慰她,告诉她,哥哥以后会陪着你,再也不会让你受到伤害,起码那会让我感觉得到,我是她哥哥,是被她需要的。
“可她现在这样,告诉大家,我很好,不用担心,我一个人都能度过那些危急的时刻,我很坚强。她把所有人,包括我,都关在门外。”
弄玉拍着百里煜的肩,听他用低沉黯哑的声音道:“我还记得,飞先生把她送回来的时候,那是我第一次见她,瘦瘦小小的黄丫头,面无表情的站在飞先生身边,明明很害怕,伸手想要抓她的衣服,后来终究又放下了。
“我以前总是很羡慕你和琪瑛,无论走到哪里,无论多么孤独,可世上仍然有一个人,他身上流着和你相同的血脉,你们会互相嘘寒问暖,在对方伤心的时候陪在对方身边。见到阿熠之后我就对自己发过誓,我一定会做一个好兄长,会对她好。可是现在……
“我昨夜抱她回来的时候,发现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很瘦弱,骨架突出来都把我硌疼了。今日她这样,我突然就想,原来这六年的努力,都徒劳无功,她一直,都不拿我当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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