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倒因怨念而生,某些强大的死倒诞生出灵智后,会像人一样想办法给自己疗伤。
堕情泥胎就是掠取人性中的情感羁绊为原材料,对自身破损进行修复,这是一种邪术,极伤天和。
阴家族谱上记载,明朝中期,一位阴家人游历时,在某处湖泽边偶遇两位钓鱼的高人。
在得知他是阴长生后人后,两位高人邀请他坐下闲谈。
当然,本质上他只是靠着先祖名声,获得了一个旁听的资格。
两位高人聊起了凌霄上清统雷元阳妙飞元真君。
一位高人说真君被身边邪道人所骗,信了那二龙不可相见之说。
另一位高人笑着说:怕是那邪道人正在为哪尊邪祟塑堕情泥胎。
这位阴家先人游历结束,回到丰都插坐码头后,将这段经历写下夹入族谱。
在他的口吻中,将这段描述成听到两位高人谈论天上神仙之事。
李追远不知道对方是故意避讳,还是真的不知道那位前缀很长的皇帝就是当时的嘉靖帝。
但从这段记载可以看出,堕情泥胎这种手段传承时间很久,甚至曾有人把主意打到天家父子身上,也不知道到底修复的是哪尊可怕死倒。
不过很显然,余婆婆没那种待遇,她只能靠拐卖儿童,截取父母对骨肉的情感羁绊来疗伤,走的是以量取胜的路子。
她就像一只重伤的野兽,蛰伏在阴暗角落里,默默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杂技团海报上印有余家杂技团的介绍,其团成立于 1950 年。
一个很微妙的年份,龙王柳和龙王秦两家刚因故中断传承,她就从阴暗的角落里爬上岸,开始以这种阴毒手段为自己疗伤。
说到底,是江中无龙王,底下的各种腌臜玩意儿就逐渐爬上岸了。
其本尊当年应该是被秦柳两家某位龙王给镇压的,这会儿觉得自己又行了,开始来到阿璃面前提灯送咒。
尤其是在李追远发下宏愿警告后,第二天,其他污秽邪祟都远远后退避了一段距离,偏偏她还敢站在最前面,抵着门槛边,耀武扬威。
还真挺符合她的行事风格,做着见不得人的阴损事,还乐呵呵地想当这出头鸟。
李追远把她选作自己正式走江后的第一道自选题,也不是意气用事。
真正可怕强大的死倒,怕是也不屑趁人家衰落时缠上人家孤女。
上门缠上的这一批,一如柳玉梅口中 “欺软怕硬的杂碎。
而这只,还是这群上不得台面的家伙中最没脑子的一个。
可不就正适合自己选么?
林书友的脸画好了,此时的他,再看不出原本的憨纯,眉宇间洋溢着一种意气风发的自信。
“官将首扶乩时,对邪祟只杀不渡,你们两个,尤其是你,离我远一点,我怕童子还记得上次你欺骗他的事,对你记仇。
谭文彬正欲开口,却被李追远拦住。
少年面露微笑,很是平静地说了声:“好。
林书友:“我敬重你的身份,但得等你成年走江后,你才能真的帮得上忙。
少年:“没错,你说得对。
这家伙的性格反差,比上次还要严重,兴许是再次开脸后,又回忆起了上次的屈辱。
不过他虽说知道了自己是龙王家的传人,却不晓得自己已经走江了。
这可是自己正式走江后的第一劫,那余婆婆再蠢,现在伤势再没恢复,好歹当年也是得靠龙王亲手镇压的死倒。
你去吧,你加油,巴不得你这个官将首,能帮我直接把这一题给解了。
别说你现在还没正式起乩,就算白鹤童子附身了,当他被打得哇哇叫时,也得跟自己寻求合作与帮助。
李追远现在懒得和他废话,他清楚,林书友分为三个阶段:林书友、开脸的他、白鹤童子。
这 “开脸的他,性格起来了实力却因没起乩而未得到提升,属于又拽又菜的阶段。
和这种人,没什么好聊的。
“吱呀…… 远处白顶棚子的门再次被打开,先前那位老婆婆像是卸了妆,换上了寻常衣服,除了容貌和身姿有点像余婆婆外,更像是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妪。
老婆婆走了出来,嘴里发出轻叫,如同蝉声。
很快,隔壁帐篷里,走出了白天还在表演 “与蟒蛇谈恋爱 的年轻女人。
年轻女人搀扶着老婆婆,两人一起走向最尾端,那里有个大一点的帐篷,放置的应该是团里的物资和设备。
李追远沉声道:“机会来了,动手。
林书友将身上的清心符撕下,从书包里取出一柄半臂长的三叉戟,随即脖子一扭,口中念念有词,整个人的气质也随之一变。
“邪魔歪道,只杀不渡! 话音刚落,双眸化为竖瞳,白鹤童子上身。
白鹤童子低头,看向李追远。
李追远与他对视。
许是因为有正儿八经的大邪祟在前,白鹤童子并未算上次被骗的账,而是行三步赞,两虚一实,身形交替似出现残影,径直向老婆婆和年轻女人所在的位置而去。
谭文彬诧异道:“不是那里,是……“彬彬哥,一样的,我们走! 李追远向白顶棚子奔跑,谭文彬紧随其后。
原本的计划里,应该是三人一起冲白顶棚子,但在做这个计划时,李追远早有预案。
反正白鹤童子会自己找当场最强大的邪祟,那就让他去呗,无论是主动出击还是被动防御,反正他都能起到拖住对方的作用。
工具人,能发挥作用就行。
跑到白顶棚子前,李追远掀开毯帘进去,直面那口水缸上的余婆婆泥胎。
刹那间,余婆婆的泥胎像开始颤抖。
“是认出我了么? 泥胎像的颤抖更加剧烈,似在求救。
“彬彬,砸破她的缸!“来喽! 谭文彬丢下罗生伞,改为双手抓黄河铲,使出全力,砸向水缸。
“…… 李追远没想到彬彬会丢下伞,可这时提醒已来不及,只能自己往彬彬身后挪了一下位置。
“砰! 水缸被砸破,里头的一部分黑水不免飞溅出来,少许落在了谭文彬身上。
谭文彬一时间悲从心来,初恋还还在的他,仿佛一下子拥有了好多好多个孩子,而且这些孩子全都被拐走了离他而去。
心里,好痛,好苦,好难受。
眼泪,不自觉地流淌而出。
“小远哥…… 我为什么…… 好伤心…… 呜呜……“守着门口。
水缸被砸破,泥胎像脚下有高跷,依旧支撑着站立姿势没有动摇。
李追远来到她身前,双目一瞪,开启走阴。
在新的视野里,眼前的泥胎像全身都被黑雾环绕,周身遍布裂纹,如同一尊碎裂一地后又小心翼翼一块一块拼粘起来的瓷器。
她已经大体都缝补起来了,唯独缺的,就是双眼这一块,还是黑黢黢的空洞。
再给她一点时间,她的双眼也就能补上去,到时候就算破破烂烂,好歹也拼出了一个全乎。
怪不得忍不住敢站在第一个挑衅,她是觉得自己很快就能又站起来了。
李追远深刻意识到,自选题加因果顺蔓摸瓜,是多么的正确。
这不仅让自己掌握了先机,而且还卡在了对方完整恢复前。
双手落入口袋,按捏印泥,然后各自在臂膀上画咒。
随后,大拇指指甲各自划过无名指,汲指尖血,再在双臂上画了一层咒。
紧接着,阿璃亲手画的破煞符被其排开,贴满双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