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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 心尖尖

哀泣的悲乐回荡在城南龙家, 而相隔数十里外的湖心公园一侧, 驻扎了一马戏团, 大人小孩欢声笑语,呈现的是另一片欢乐气氛。

人实在太多,沈南瑗和银霜不得不随着人流一块进了五彩的圆顶帐篷里, 里面一个头戴高帽的男人正表演魔术。

白鸽扑棱棱从空无一物的他的帽里飞出来,然后是漫天的玫瑰花瓣雨, 他接了几瓣,攥在手里一晃, 嘴角就叼着了一朵鲜红欲滴的玫瑰, 缀着悬而未坠的水珠。

他拿着走到了沈南瑗的面前。

沈南瑗一个现代人,看这个还是挺淡定。

玫瑰花递了跟前,在众人羡慕的眼神下接受了。

在喧闹的环境里, 魔术师的表演也如同一出默剧,沈南瑗和银霜一下秒就玩了一把大变活人,直接穿越到了后台。

里头是个画着兔女郎妆的女人,并不见毛团长的身影。

兔女郎在卸脸上的妆粉,一边头也不回道,"按照一个人十根金条算。"

"死了二十多个, 岂不是要二百多?"银霜惊呼。

女人瞟了她一眼, 目光重新回落在一直没发声的沈南瑗身上, "我们这边的, 八个,十根一个。"

八个, 小丑,魔术师,驯兽师,两名兔女郎,一个统筹,一个杂工,还有这个马戏团的毛团长。

按金条算,其实也不少。

但沈南瑗给得心甘情愿。

"我愿意付双倍,你们能再帮我打听个人?"

"什么人?"女人狐疑,并不先应下。

沈南瑗伸手把银霜拉过来,往前推了点示意,"她。"说完就在观察女人的反应。

女人打量了银霜片刻,似乎觉得这是个玩笑,"人都在,打听什么,只管问就是了。"

"她失忆了。"

"那就得找大夫了。"

统筹的在外头喊女人快点儿,沈南瑗结清了钱,就不留在这碍事了,临了道了一句希望还有下次合作的机会。

惹得换完老虎皮的女人多看了她一眼,似乎牵动了下嘴角。

沈南瑗也不管在外人看来自己凶残不凶残,她见识过这些人的本事,八个人挑了龙家一个打手团,无声无息,比凶残绝对是更胜一筹。

在来之前,她曾怀疑过银霜是其中一员,但看成员的反应又似乎不像。

沈南瑗心里仍对银霜的来历存疑,心想也许也曾雇佣过。

但无疑,这样的团伙,令沈南瑗心思痒痒地动了重金挖掘的心思。

"杂技卖艺都是糊口饭吃,如果,我出重金,你说他们愿不愿意让我入个伙。"

银霜:"……小姐你要买下这个马戏团吗?"

"对啊,天天搁家里头唱堂会似的。"

"……"

沈南瑗本来就是逗银霜的,再看她认真思索安排住宿这块去了,直接笑出声儿了。有一会儿,才收住了笑,看着无奈的银霜正了神色道,"让人打听没别的意思,只是担心你遗忘的是很重要的事。

如果真和龙家有关,如今我们在天京地盘上,又和龙家有了冲突,我担心最后让你吃亏。"

银霜抿住嘴角,听她语重心长忽然很是触动,"小姐……"

说着就去捶了脑袋。

沈南瑗连忙一把按住她的手,"医生都说了慢慢来,不要去勉强自己,能想办法尽量想想别的办法。事在人为。"

银霜凝视沈南瑗久久,‘嗯’了一声。

沈南瑗回过头看这马戏团,帐篷旁偌大的空地上摆了个巨大铁笼子,一头狮子正在里面沉睡,铁笼附近插了警示木牌禁止靠近,有小孩想去靠近去玩耍,被大人拽走了。

温顺背后是狩猎的本能。

就像是这个马戏团。

在两人离开后,马戏团侧边的帐篷里,走出来一个男人,凝望着银霜离开的方向,陷入沉色。

沈南瑗回到朗公馆没一会儿,朗华也回来了。

谈到的还是龙家的事。

龙家这一下死了明面上一颗棋子,还折损了二十来号人,这些死者的家属在朗华派人去‘打点’过后纷纷找龙家去要说法。

起初,这事情还闹挺大。

不到三天就没生息了。

到最后听说还是被摆平了,用钱,用权。

龙家就像个能吞人的死海,激不起一点水花。

而但凡说起这次的事,沈南瑗面对朗华就心虚。

"舅舅,吃饺子!"沈南瑗讨好地端出一盘饺子上了桌,饺子煮的白白胖胖,很是喜人。

"鲅鱼馅儿的,我自个包的,自个煮的。"

献媚得十分明显。

朗华确实是在气头上,只要一想到那晚看到的情形,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偏这丫头还跟没事人似的。

二十来号死者的亲属,人不算少了,甚至报业,抱团一块都捍不动龙家分毫。

沈南瑗看朗华铁青着脸坐着,不置一词,就知道这事靠几个饺子翻不过去,扑通一下跪下了。

还老老实实把了一根竹条递上。

"舅舅,我错了,你别生气。"

朗华就是再生气,也舍不得对沈南瑗动点儿粗,他开始思忖,因着自己私念而把她留在天京这个是非之地是否正确。

沈南瑗随着朗华的沉默,心底涌上愧疚。

"舅舅,要不你还是骂骂我,打我,别自个气坏身子了。"

过了好一会,才听到朗华问,"那些人,是什么来路?"

沈南瑗:"江湖上的。"随后看朗华表情一变,立刻补充,"我不认识,就,花了点钱办点事。"

朗华目光更是幽深,"花钱办事?"

"龙浩康不是我让人炸的。"沈南瑗心想,她顶多也就是想想把龙家都炸了这种事情而已。

良久,朗华叹了口气,"以后再不可这样胡来,若是你有点差池,让我怎么向你母亲交代。"

"是,舅舅!"

可龙家绝对是把这笔账算在沈南瑗还有朗家头上了。

——

龙浩康的死,说起来,沈南瑗也百思不得其解。

这个人,她不曾见过。

不过不是都说龙家在天京城有多厉害,谁都不敢惹嘛。

也不知道是哪个怎么偏偏挑了和她一样的日子动手。

早上八点,朗华前脚出门,杜聿霖的电话后脚又打了来。

连续两日都是这个时间,是以,电话铃一响,沈南瑗便冲着正要去接电话的王管家道:"王叔,找我的,我接。"

王管家顿住了步子,心想着小姐也没来天京几天,这朋友交的可不算少。

他一开始还担心她不能够很快融入到天京的生活,毕竟刚来的时候,病了那么大一场,看起来就跟水土不服似的。

那边,沈南瑗接起了电话,果然听见那沉闷的一声"喂"。

她略显不客气地说:"找我干吗?"

弄得他二人就像是可以心平气和说话的朋友一样。

认真的论,她和他杜家可是还有仇的。

"哦,就是想了解了解你那的生活,有没有发生什么新鲜的事情。"杜聿霖半是调侃地道。

"嘁!"沈南瑗忍不住咧嘴笑了一下,声音也缓和下来了不少,"能有什么新鲜的事情!说起来,这阴暗的地方不比泷城少。还不都是一样,谁谁谁家一手遮天。只不过,这里能一手遮天的人多了,也不知道到底哪个是真正的一手遮天。"

杜聿霖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也就是才重挫了龙家一次,这小丫头就有点儿骄傲了。

敢质疑龙家能不能在天京一手遮天了。

且不论是真能还是假能。

龙家毕竟在天京根深地大,若不是那日那个龙浩康逼的紧了,他又唯恐龙家会顺藤查到那东西在她那里,他是不会出此下策的。

明知那个是假少爷,炸死了也动不到龙家的根本,像这样不能一击击中靶心的事情,杜聿霖很少会干。

他适时地提醒:"不要狂妄自大,不然你哭都没地方哭。"

"哼!"沈南瑗闷哼了一声,"放心,我哭也不会找你哭。"

杜聿霖不爱听这话,旧事重提,"也不知道是谁总是在我的面前哭哭啼啼。"

沈南瑗的脸一热,破口骂道:"你混蛋!"

杜聿霖闷笑了起来,意有所指地说:"瑗儿,等我们再见面的时候,我一定会让你哭给我看。"

"鬼才要跟你再见面。"沈南瑗说完了这句,"啪"一下挂了线。

心里到底是忐忑,一会儿想着那个杜聿霖不会真的要来天京吧,一会儿又想着他哪有空来这儿啊,杜聿航觉醒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争权夺势,都想当那个土皇帝。

如此一想,沈南瑗怦怦乱跳的心,安定了不少。

走下火车的那天,她就从来都没有想过还会再跟杜聿霖见面。

不是没有遗憾,可那点子让她想不明白的鬼遗憾,早就被她抛在脑后面了。

她把天京当作跳板,等到助朗华了结了龙家,她就去镜澳,开启自己真正的新旅程。

她是应该反思,舅舅说她冒险,也不知是不是被杜聿霖那厮给带的了,做起危险的事情来,居然眨都不眨一下眼睛。

——

八点半。

鹿鹤峤约了匡珍珠在城里有名的早点铺子吃早饭。

鹿鹤峤不到八点半的时候,就把汽车停在了她下榻的酒店楼下,很是绅士地等在车旁,而不是打电话催促。

匡珍珠起的很早,六点多就起来了。

可挑衣服,戴首饰,整整用了两个小时的时间,还在为了要不要戴帽子出门而纠结。

她从窗户边一探头,就看到了等在楼下的鹿鹤峤。

再来不及纠结,拿了手包,便匆匆地下了楼。

跑得太急,走出旋转玻璃门的时候,她深吸了一口气,想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

春风很暖,鹿鹤峤不经意地一抬头,就看见了慢慢靠近的少女。

他愣了下子,淡淡地道:"匡小姐,早上好。"

说着,便拉开了车门。

匡珍珠柔声道:"鹤峤哥哥早上好,是不是等很久?"在喜欢的人面前,容易手足无措。

"无妨。"

鹿鹤峤关上了车门,又坐进了驾驶座,钥匙打火,随即发动了汽车。

匡珍珠揉了揉手心,想要找个合适的话题和鹿鹤峤聊一聊,随便什么都可以,总好过现在这样,一个人沉默在前,一个人无声在后。

可鹿鹤峤长了她五岁,不论是从阅历还是知识,都是她所不能及的。

她深怕自己想的话题太过幼|稚,惹他不喜。

她正在犹豫间,前面的鹿鹤峤忽然开口道:"母亲说,这个礼拜六为你开一个party。"

"嗯?"匡珍珠说不好自己是惊还是喜。

"这城里有些人恐怕还不知晓是谁,索性就办个聚会,将你介绍给大家认识……避免再发生上次的事情。"

鹿鹤峤的声音再一次从前头传了来。

匡珍珠不由就想起了那天晚上的恐惧。

她一向被匡夫人保护得很好,虽然跋扈了些,但从小到大并没有经历过像那晚一样的危险。

她当时是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就是后来南瑗来救她的行为也奇怪的紧,只解开了捆在她脚上的绳子,始终不肯解开缚在她手上的,恐怕是害怕她自己拽开蒙在她眼睛上的眼罩。

后来再想想,南瑗多半是不想让她看见一些她没有办法接受的事情。

其实根本不用猜测,她回到酒店脱掉鞋就已然发现了鞋边上的血迹。

那晚死了人,恐怕还死了很多人。

匡珍珠咬了咬嘴唇,艰难地道:"我让鹤峤哥哥为难了?"

鹿鹤峤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看她略有些苍白的脸色,微微蹙眉道:"没有。"

又立时转换了话题:"哦,到时你可邀请你那位好姐妹一同到鹿家。"

"南瑗吗?"匡珍珠道。

"嗯,对。"

"那我得问问她。"

——

"陪你一块儿参加鹿家的party?"

沈南瑗在电话这头,夸张地道:"不去行不行?"

这儿的人真的是动不动就得聚在一起开个趴,关键到场的还不一定都是好友,各种虚与委蛇,实在是无力吐槽。

"南瑗,在天京,我可就只有你了,你不陪我,谁陪我?"匡珍珠不满地道。

"好吧好吧!"沈南瑗也就只能妥协了。

只是有些话,她想见了匡珍珠还是要找个机会说明白。

她和龙家结仇,若是匡珍珠和她交往过甚,可能还会有危险。

礼拜六的一早,沈南瑗打扮的很是中性,蓝色水手领的衬衣,搭了条黑色小脚的裤子,因为要开车,穿了双平底的皮鞋,这才出门去接匡珍珠。

时间还早,她将汽车停在了酒店楼下,自己一溜烟地跑上了楼。

沈南瑗到的时机很是微妙。

匡珍珠正坐在梳妆镜前,对着一套红色的珊瑚首饰,发傻。

虽说匡珍珠这次来天京,没有带丫鬟过来。

可鹿家想得周到,一早就打发了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专程来伺候她。

丫鬟叫遂心,打开了门,将沈南瑗一让进屋,就小声地告诉她:"匡小姐的心情不好!"

然后自己倒是有眼色,一转身,出了门,还将门从外面关上。

沈南瑗走了过去,瞥一眼那珊瑚首饰,不由自主就皱了眉头。

在泷城时,她们那个交际圈都知道,或许是因为名讳的原因,匡家的两姐妹,一个喜欢珍珠,另一个喜欢珊瑚。

"这是……"沈南瑗轻声道。

"鹤峤哥哥让人送来的。"匡珍珠说这话时,面无表情,可一双漂亮的眼睛,怎么也藏不住哀伤的情绪。

因此,她的声音也显得有些空洞:"那年,父亲带着我和珊瑚到鹿家来做客。我和珊瑚就是那时见到了鹤峤哥哥……虽然只瞥了一眼,可鹤峤哥哥的身影就再也没有从我的脑海中离开过。头两年,我们还会偶尔通一通书信,可前些年鹤峤哥哥出国留学了。我原想着这辈子都不可能的,谁知竟有了这样的转机。"

沈南瑗默不作声,只听她说。

匡珍珠三言两语就讲完了她与鹤峤的过往,实在不是有所隐瞒,而是她和他的故事只有那么多。

她沉默了半晌,忽地握住了沈南瑗的手,痛苦难当,可她强忍了心里的难受,颤抖着嗓音道:"南瑗,如果鹤峤哥哥喜欢的是珊瑚,那我便成全他们好不好!"

沈南瑗一抬手摸了摸匡珍珠的脑门,呵斥道:"你要怎么成全?"

"把珊瑚找回来。"匡珍珠说完这句话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勇气,她趴在了梳妆台上,再也克制不止,痛哭了起来。

沈南瑗不自主皱起了秀眉,她将这套珊瑚首饰,翻来覆去地看,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头。

她推了推仍沉浸在悲伤里的匡珍珠,"你问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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