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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刀剑

洛小花越听越气,越气就越急。

他的双剑舞出炫目剑影,竟是出奇的完美。

别人越急,招式越容易出错。洛小花反其道而行,他是急中有序,越急反而越稳。

谢天枢忍不住微微挑眉:“好漂亮的剑法。”

两位护寺禅师赞同道:“好扎实的剑法。看来无求师弟在这徒弟身上下了许多功夫。”

“可惜我无缘一见那位改棍为剑的无求师父,”谢天枢道:“能将棍法改为双剑,且改的如此流畅轻灵的,实在是旷世奇才。”

洛小花的剑法得到了三人赞扬,可他脸上却布满少见的戾气。

江重雪没想到自己三言两语,会让洛小花这么大动肝火,毕竟洛小花这人一向是油盐不进,一副无论你说什么他都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江重雪戳中了洛小花的底线,这底线在于洛小花其实一直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去做个怎样的人,是为了那个错误困顿自己一生,还是应该走出去。

可他若走了,未染怎么办。

其实这困顿说白了,就在于未染。

在于未染原不原谅他。

可是未染从来未对他说过原谅,也从未要困住他,他似乎是自由的,凭他的武功,来去皆可,即便他走后梅影要抓他,也难觅其踪。

未染只是笑着,看着他,仅此而已。

可洛小花就在她的笑容之下败退,未染似乎也知道自己对于洛小花起着怎样的效果,所以她一个字也不说。

不说原谅,不说还你自由,只要不说,洛小花就会终身困在这错误里。

这是未染的报复,无声而残酷。

洛小花眼眶崩到了极致,脸如死灰,但运剑如神,直至江重雪的金错刀再次劈下后,他低吼着用两把剑刃反压过金错刀,巧妙地把刀的重量压向了江重雪,江重雪手腕微抖一下,不由抬头看他。

洛小花全身内力狂涌,肌肉爆紧,刀剑相击之下,沉重的金错刀在窄而细的浮一大白面前,竟未占到丝毫便宜。

江重雪眼神变化,似乎被洛小花的内力所激,情绪开始变得高昂。

喜怒哀乐最能牵动春风渡,喜时它便心口跑,哀时便滑向脾脏。

他现在刀气凝聚,情绪高涨,春风渡便在奇经八脉中迅速地流淌,像要冲壳而出。

谢天枢教过他,春风渡随人情绪而走,要学会如何掌握它而不被它掌握,这才是春风渡最难学的地方。

当年楚墨白身负春风渡时,就是为了避免春风渡随情绪而走,便极力克制七情六欲。

浮一大白削了过来,江重雪调转刀风,刀甚至还未碰到洛小花的身体,洛小花即被强劲的春风渡内息弹开半丈,江重雪自己都没料到,怔了怔,闭起眼睛。

他感觉到,春风渡的风,正围着他绕匝。

洛小花眉目一抬,哪管什么风不风的,立即飞身向前,谁知,他人才到江重雪面前,即被一阵怪风弹开。

洛小花皱了皱眉,持剑再次上前,可两三次后,他依然无法贴近江重雪。

谢天枢淡淡地看了几眼,嘴角露出欣慰。

江重雪的确是适宜练春风渡的,他没有看错人。

终究,他也收了一个徒弟,为这中原武林留下了一个好苗子。

许多年前,师父的忠言在耳,说,你太淡然,也太超然,你可有想过,身负如此天赋,练就如此境界的功夫,却不懂教人,不懂传承,如何算得一个合格的武人。

他答,命数在天,各人行各人之道,一个人的智慧能有多高,武功能有多深,都看其自身而定,师父为何一定要去强求?

那人叹息摇头,说,你还是不懂,你本该是小楼掌门,但这样的你,小楼要不起,你走吧,去创你自己的门派,在你懂得我的话前,都不要再回来见我。

至此,在师父死前,他再未见过师父一面。

时至今日,他仍旧觉得,一切顺势无为,不可强求。但,他到底是依了师父的话,教出一个江重雪,此刻是否有面目,去祭拜师父了?

谢天枢轻轻笑了一下,温小棠捕捉到时,心道:“还未曾见谢天枢笑过。”

谢天枢是笑了,但楚墨白却是笑不出来的。

那风卷到楚墨白衣角时,他脸上的晦暗更浓。

多年前,在他还尚未开始修炼春风渡的时候,慕秋华曾让他独自去拜访过浮生阁,希望能让谢天枢指导他修炼春风渡。

然而,在浮生阁住过三日之后,谢天枢拒绝了他。

他拒绝的理由很简单,只是一句:“生性太洁,心性不坚,不宜修习春风渡。”

他一直对这句话耿耿于怀。

当年他练成春风渡时,一直很想去浮生阁问一问谢天枢,究竟他为什么要说那句话。而现在什么都不必再问,谢天枢料事如神,他说他不宜练,结果一语成谶。

“我才不信这个邪!”洛小花厉声道。

浮一大白注满内息,光芒雪亮,那光华一瞬把江重雪周遭屏障般的风刺破一角,洛小花眼角一扬,愈发用力,剑终于穿过了风,刺向江重雪眉心,风被破开后,江重雪徒然提刀挥挡。

“这两个后辈,”护寺禅师露出感慨之色,“着实难得。”

谢天枢的笑意更甚了些,也点头:“是,这两人旗鼓相当,他们将来会是最好的对手。”

两位禅师低下头,道:“几十年未曾离开少林,原来江湖上还有这样好的后辈存在着。”

“一直都有,”谢天枢在他们背后告诉他们,“这江湖上,永远不缺鲜衣的年轻人。”

两位禅师微觉慨然,片刻之后,皆无声地笑了起来。

没错,江湖人事几番新,也许这江湖已缺少了从前的道义,武者缺少了那份敢为天下先的勇气,但年轻人永远存在着。

有人老去,便有人新生。

那个数十年前风华绝代的中原武林已逐渐颓丧,而维持着它没有真正溃如散沙的是六大派,是六大派中无数年轻的弟子们。

也许正如江重雪曾感慨的,六大派与那些曾经的泰山北斗比起来,有云泥之别,可在星辰暗淡的时刻,也正是六大派的崛起,挽回了这江湖武林的颓败之势。

六大派就像是一根牵引起江湖最后命脉的丝线,让天下疮痍时的少年人们有了一份期盼。

那些少年人如今都在成长着,他们将长成健硕磈磊的身姿,重新为这江湖武林正名,也许其中,更有能够改天换地者,能做到让这混沌的寰宇肃然一清。

他们已老去了,看到这些鲜活的面孔,嫉妒有之,感慨有之,欣慰有之,也许他们唯一能够做到的,就是给与这些年轻人自己临世的经验以及武学上的告诫,能悟到怎样的程度,则要看他们自己。

年轻的骨骼已经长成,血肉已经丰满,铁刀与冷剑在手,他们会不断地跃起,然后向前,攀过无数山峰,最终达到属于他们的高峰之上。而那些已经站在各自峰巅上的陈旧名字们,他们会往下看着,等着,期望着那些年轻的面孔,能创造出一个不一样的天下,以完成他们没有完成之事。

洛小花破开春风渡后,面容上火焰腾腾,全身像烧着熊火,浮一大白被他催逼出亮眼的剑光,在撞上金错刀时,两把兵刃同时清啸。

既而江重雪与洛小花被彼此的内力弹开,分别向两旁倒退数步,右脚跟向后一踩,将身形稳住。

这时,洛小花忽然再度使起上下撩剑,江重雪本能地用金错刀挡住上面那把剑,脚还是像方才一样,踢向下面那把剑。

但洛小花忽然把双腿打开,江重雪往下踢去的脚自然而然地也就踢了个空,身体无法停住冲力,脚从他胯!下穿了过去。

眼见就要从洛小花的裤!裆下滑过,洛小花突然就仰头大笑,十分期待江重雪也做一做韩信,受一受他的胯!下之辱。

不过洛小花才笑到一半就笑不出来了,江重雪反应相当快,人往他胯!下冲去时,猛地便把金错刀提了起来,刀尖向上,对准洛小花的裤!裆。

洛小花要是躲开,他这特意为江重雪想出来为了羞辱江重雪的方法就被江重雪破了,不过他若是不躲开,那简直就不是个男人,但凡还是个男人,就绝不会拿自己最重要的部位来开玩笑。

所以洛小花虽然极为不忿江重雪这臭小子如此阴损,但还是不得不立刻点足后飞,躲开了江重雪那一刀。

江重雪继续挥刀,春风渡瓢泼溢出,裹挟着刀刃,无比锋利。

洛小花提剑格挡,但浮一大白突然发出一声悲鸣,洛小花情知不好,连忙收剑后退,但已晚了,悲鸣过后,等他低头看时,浮一大白的左剑已经从中断裂,碎成几片,跌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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